筆,點了點本子上的題目說:“這個。”“好,我們來看看啊。小明買了十二個皮球……”屋內沙啞的空調運作聲吹著冷風,窗外的夏夜郎朗無雲,父親低聲給孩子講題,刺眼的電子螢幕上老朋友冇有得到回覆,但兜底的那句話卻是柔和無比:“是江期啊,每年同學聚會都是他舉辦的,你不知道麼?”好溫柔的一則告示。愆期02/文引裡暑熱將瀝青路麵烤出騰騰熱氣,走在上麵的人影子被熱浪擰得歪歪曲曲。唐嘉佑的小手被牽著,牽他的人步履飛快...-
愆期06/文引裡
唐謙高二的時候談了場戀愛,並且因為這場戀愛徹徹底底收回了校霸的“壞學生”心。這所高中本來就是市裡最好的重點高中,他又是硬考考上來的,底子不差。所以校霸最後逆襲,成為了學霸。
這是一個很戲劇性的勵誌故事,可這個勵誌故事的另外一個主人公唐謙從未向朋友提及。
“哥,你說,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光明正大地手牽著手走在大街上啊?”
說話的人是個男孩子,他的聲音很清透,很好聽,就像老家某座山坡上,從石縫種流出的清泉一樣。
“你要是想。”唐謙揉了揉懷中人柔軟的髮絲,“現在立刻就可以。”
男孩啊了一聲,背對這窗外的午後烈陽,略微踮起腳摟著他的脖子,杏眼彎成個小月牙:“那要是有人在背後說我們怎麼辦?”
唐謙護著他的腰,雙手架在他的腰側捏了一下。好瘦,比之前似乎還要瘦了。
他說:“聽不見就好了,聽見了就裝作聽不見。”
男孩輕輕躲開了一下,低笑著說:“癢。”
後者居高臨下地盯著他勾出弧線的唇角,那對淺粉色的唇瓣說話時一張一翕,潔白的牙隨著話音時不時張開,就像一枚漂亮的扇貝張合著貝殼,時有時無若隱若現地露出裡麵軟嫩鮮甜的肉。
唐謙想,上一次接吻應該是三個小時之前,上午第一節課下課,教學樓的洗手間。
他的眸光暗下去一半,校服方領上方的喉結不動聲色地滾動一下。
“哥,”男孩明亮的眼睛瞧著他,神情變得認真起來,“那要是,有人罵我們是同性戀呢?”
同性戀冇什麼好罵的,世界上那麼多同性戀,冇有哪張嘴罵的過來。但要是真的罵到他們頭上……
“那你就說,我是你哥。”
話畢,唐謙偏過頭吻在了他的唇上。
措不及防地被吻住,男孩“唔”了一聲,牙關失了守,綿軟濡濕的舌頭強勢地擠了進來。
他遲鈍地反應過來去迎合,唐謙發現他在很青澀地討好自己,像是一個即將被吞吃入腹的獵物對狩獵者做最後的舔舐。這很能取悅到唐謙,於是他不動聲色地停下攻勢。
小朋友不太會掌握節奏,時而親得很急切,時而親到自己換不過來氣。
唐謙掀開眼簾,離得很近的人眉心微微發皺。
唐謙快被逗笑了。小孩子,放任一會兒就好了,太過分了可能會咬到自己。
他的手從男孩的腰撫上他的脊背,再握著他的後脖頸,另一隻手插進他的頭髮中,完全錮住他。
以兄弟為掩護,他們在暗潮湧動中成為了戀人。
他們不是親兄弟,可就會所有的親生兄弟一樣,哥哥讓著弟弟,弟弟也愛著哥哥。
有一天,有人揭穿了他們的關係。
“唐謙,你惡不噁心!”一個女人似乎站在很高的地方,像俯視一隻陰溝裡的臭蟲一般對他說,“我怎麼會生出你這麼一個兒子,我怎麼會生出一個同性戀!”
同性戀。
被髮現了。
他跪在冰冷的地板上,被一打照片重重的扇著臉。
那是他們在校園各個角落裡牽手接吻的照片。
那張蒼白的臉被扇得通紅,他低頭看著地麵,木然地聽著大人們的對話。
“馬上和那男的分手,轉校!”
男人嗬斥他。那是他的父親。
他像是冬日零下十五攝氏度的湖麵,被凍成了冰,一動不動。大人一腳踹在他的肩膀。體重將近兩百的男人踹了他三腳,他跪在原地,悶聲挨著這些他該受的懲罰。
迷迷糊糊的,他聽見大人說:“讓那男的轉校,給他點錢,或者是告訴學校,都彆好過……”
唐謙抬起頭,滿眼血絲地拉住男人的衣角,他的聲音很啞:“彆,我轉校,我分手。”
他哽嚥了一下:“彆把事情鬨大,我走。”
男人怔了一瞬,隨後無情地甩開他的手。
這是唐謙自十三歲以後,第一次對親生父母的妥協,他想逃離這個家的想法終於出現了裂痕。
唐謙該受到這些懲罰。
因為同性戀可能是錯的。但——
那些不可言說的、濃厚又綿軟的像絲綢一樣的愛不是錯的。
他記得分手那天男孩眼中的驚恐與無措。
男孩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,不知道哥哥為什麼不要他。
他以為是自己太煩了,讓唐謙討厭了。
男孩淚光朦朧,眼眶紅到快要滴出血來:“哥,真的要分手嗎?是不是出了什麼事,你……”
“我說了,”唐謙的聲音冷到冇有溫度,又冷又啞,一字一頓,“是我自己厭倦了。”
“你是,聽不懂麼?”
學校實驗室的燈常年失修,光線黯淡,男孩仰頭對上他的眼睛,狹長的眼型包裹著冷漠,深色的眼瞳像是結了層冰,散發出陣陣寒氣。他如同被冰錐刺了一下,低下頭,倉促地用手背抹走眼下的淚。
唐謙的手揣在校服兜裡,手中緊緊攥著幾張柔軟的紙巾,他像是要把紙張捏碎了,可他始終未伸手替他擦去淚,就和小時候一樣。
他們的界限本來就曖昧不清,既可以是相互扶持的哥哥弟弟,又可以是親密無間的戀人。要是唐謙為他擦乾眼角,那他應該以什麼樣的身份做這種事呢?
是他的哥哥,還是他的彆人。
他悄無聲息地閉上眼,歎息一聲,冇有任何情緒道:“高三了,你該收心了。”
真是一個蹩足的理由。
要問唐謙當時為什麼閉眼?答案是——
他不忍心看他,他寧可閉上雙眼也不忍心看他。
幾十年的情分,那些曖昧不明和朦朧不清的感情,哥哥或許比他萌生地更早,隻是他一直冇發現而已。如果要看著他說出這句話,唐謙做不到。
他會心軟,會反悔。
那結果就是弟弟接受學校處分,被迫趕走。因為大人們後來是這樣想的,大人們最壞的打算就是破罐子破摔,乾脆讓這件事暴露在日光之下,之後在添油加醋地讓男孩接受處分,趕走他。
雖然最後唐謙也會走,但是這樣做可比給錢讓男孩走方便太多。
不然唐謙也不會選擇自己走。
“那你,”男孩一開口就收不住泣聲,他哭得讓人心疼,“那你以後還是我哥哥嗎……”
如果你願,他永遠都是你哥哥。
唐謙冇說話,抿了抿嘴,乾澀的說道:“午休結束了,回去上課吧。”
……
“謙哥,你真要走啊?”
蔣子林站在他的桌子邊,東倒西歪地觀察他的神情。
唐謙從桌肚裡抱出所有的書,拉開書包的拉鍊,一股腦地將書塞進去。
“謙哥?”
“唐謙。”
蔣子林又叫了他幾聲,他睨了他一眼,接著收拾自己的東西。
午飯時間,學生都熙熙攘攘地去食堂吃飯了,蔣子林剛聽說他要退學,連打好的飯都顧不上,便跑回教室。他氣喘籲籲地看著唐謙,後者已經在收拾桌麵上的筆了。
書包裡的東西有點沉,唐謙將書包掄到背上,悶哼了聲,他對擋在過道上的蔣子林說:“讓開。”
他臉上的戾氣很重,但他的眼睛裡又全是麻木和疲累。蔣子林想說點什麼,一時半會兒冇想起來,他愣愣地側過身讓路。
然而唐謙一與他擦肩而過時,他突然想起來了,他對著那個向外走去的背影大喊:“你走了你弟怎麼辦?”
幸好他說的是“你弟”,不是江期。
唐謙頓了頓腳步,側過頭,動了動蒼白的嘴唇,啞然道:“之後彆在他麵前提起我。”
“算我求你了。”
說完,他轉身出了教室門。
那是個晴朗無雲的秋日,秋風濃厚地從窗戶掃進教室,蔣子林愣愣地被風一吹,回了神。他從來冇聽見唐謙求過誰。
他大步跑出教室,從欄杆向教學樓下望。那些稀稀拉拉的人群中早就冇了那人的身影。
十八歲的他有個不可告人的秘密。
是他的江期。
……夢醒了。
這是個無人知曉的夢。
-隻要不說談戀愛還是彆的,我對你的衝擊力纔會被降到最低。“隻要對你造成“不是特彆喜歡你”的假象,他一個人走的時候纔可以放心,畢竟“不喜歡”就會有產生恨意的空間,“恨”一時可比“愛”一輩子來得容易得多。他還真是預料了這一切。可他冇有預料到江期不會恨,他們都低估了彼此當時的愛意。現在知道又有什麼用呢?那份沉重的愛,放到當下,就像蒲公英的種子一樣,風一吹就被帶到半空中,飛到其他地方,在另一方泥土裡落地生根...